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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灵的舞者:父亲的自行车

“一切发明创造都是懒惰者的奇思妙想。”不愿洗衣服的人发明了洗衣机,不屑于打扫卫生的人想方设法让扫地机器人问世,还有诸如洗碗机、吸尘器之类,此为戏说发明。其实在人类发明史上,每一项创造发明都是智慧与汗水的结晶。许多先辈为了实现理想努力奋斗,甚至不惜牺牲生命。在他们身上有毅力勇气,有坚持与奉献。从居里夫人到爱迪生,从瓦特兄弟到富兰克林……

今天的主角是自行车,一种可以彰显时代变迁的物件。儿时,家里有一辆永久牌二八大杠,曾听母亲不止一次谈及,那辆承载父亲心血和荣耀的自行车成了我们家的门面——能干与财富的象征。因为历史原因,父亲师范毕业后没能顺利分配工作,而是在做了三年石匠后才得以落实政策。曾被人强行按下的头颅,想要重新昂首需要很长的时间,更需要抬起的资本。相当于倒插门的父亲有自己小小的心思:我必须比别人过得更好!在这样的驱动力下,父亲费心尽力争当村中第一:拥有第一辆自行车,购买第一台黑白电视机,戴上第一块手表……小小的我,也在父亲的“第一”中挺起胸脯。

父亲的自行车是大功臣,它代替了脚力,为我们家无私奉献。父亲除了骑着车子去乡里中学上班,另外走亲戚,跑县城也都离不开它。其重大作用的彰显是每年捡油茶的时候。同村子的叔叔婶子们背着篓子出门,全凭双脚,父亲就不一样,他骑上自行车,后座载着母亲,母亲身上背着竹篓。捡油茶是苦活,路途远时间长,往往需要一整天。凌晨三四点出发晚上七八点才到家,捡到油茶后还必须肩挑手扛运回来。父亲只需把捡到的油茶背到山脚可以骑自行车的小道上,再一袋一袋往家里盘运。母亲也更轻松,只需空手徒步回家,父亲将油茶运到家,再返回接应母亲……

父亲的自行车成了我儿时乐此不疲的玩具。当年,那辆高过我头顶的自行车,在父亲不骑的时候放在厅堂一侧墙角,趁父亲不在家,我会端来小板凳,饶有兴趣地转动脚踏板(应该是倒转),听链条发出“哧哧——哧哧——”的响声。我手上摇得越快,车轮转得越快,声响也越密集。有时觉得这样做还不过瘾,我索性爬上自行车,双脚使劲蹬踏板。车轮飞速空转,“哧哧——哧哧——”闭上眼睛,想象风驰电掣的感觉……然而有时手脑不同频,只顾炫技,最终乐极生悲,“咔哒”一声,链条“脱轨”。待父亲发现已是第二天他要用自行车外出时,两个哥哥往往遭了殃。父亲不分青红皂白,劈头盖脸就会把他们两个训斥一顿,当然两个哥哥绝不会言语一声,他们都知道准是我这个不可救药的小妹惹的祸。

小时候,我总觉得与父亲之间总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父亲严厉,在他面前总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。父亲的自行车起了桥梁作用,是父女之间的情感纽带。每次外出看电影或是走亲戚,母亲扯过我的小手,父亲不多言,我像乖巧的小猫咪被父亲一把拎到了自行车的横杠上。他再动作潇洒地跨上车,母亲也跳上了后座……往往这样的情形会让村里的小伙伴羡慕得不行,正是那个时刻,我才真正体会到父亲给予孩子的爱,那甜蜜的感觉也许就叫幸福吧。

其实我们家座落在山腰,想要回家必须上坡爬岭。骑自行车在我们那里有一句打油诗:“出门一溜烟,回家全靠肩。”骑车下坡,推车上坡,尽管这样,我们对自行车依旧痴心不改。

后来我长大了,父亲的自行车也渐渐失去了光芒。在大哥去县城上高中那一年,父亲又买了一辆自行车。旧车给了大哥,大哥一周回来一次。大哥就是靠着那辆旧自行车奔波于学校与家之间。高中三年,陪伴了大哥三个春秋。再后来,关于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的归宿留给我的印象模糊,也许是坏了彻底休息了吧,也许是被母亲当废品处理了吧。

岁月悠悠,不知从何时起,自行车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。小电驴的崛起让自行车一度落寞。随着社会发展,人们渐渐对生活失去了耐心,在追求快节奏的路途中自行车失了色。电瓶车成了千家万户的代步工具,几乎人手一辆。当在红绿灯路口遇上下班高峰期,那场面蔚为壮观。当看到上下学的孩子坐在父母身后悠哉悠哉,不由想起儿时的自己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,是那样的惬意,每一次都感觉有种叫幸福的因子在身体的每一寸里跳跃。

现如今,自行车也实现了华丽变身。各种赛车型自行车问世,可以调速,还设制了不同档位。因其价格不菲,一时间又成了身份的象征。现在骑自行车的寥寥无几,骑赛车的却成了一种时尚。为了锻炼身体,转来倒去,又回到了原点。一辆自行车,时代不同,骑的人不同,出发点与目的性也不一样。从代步到健身,是社会的进步,还是人心的退化?前些日子,我心血来潮借来小侄子的赛车。骑赛车根本没有原来的老式自行车舒服,需要身体前弓,手臂必须伸直,很是别扭,加之多年未骑,仍然是脚踏上车,整个过程不伦不类。我的初衷是锻炼身体,两趟下来,屁股酸痛,双脚乏力,冷风吹着脸很是不舒服。看来内心与四肢不默契就会有东施效颦的丑态了。

后来的后来,我不再是那个终日盼望坐上父亲自行车的小丫头。时间的脚步悄无生息,把我从一路牵扯到少年,青年,再到中年。而我的父亲已是年近耄耋的老人,腰背佝偻,步履蹒跚,一种叫苍老的家伙似讨厌的鼻涕虫粘着他,想甩却总也甩不掉。

前面是一段长长的坡路,我用尽全力蹬着,身上有些发热。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故乡的山,门前的竹林,还有父亲高大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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